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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浩:中国第一代外交官

发布时间:2024-04-12 来源:党委宣传部 点击数:

   稿件来源《人民日报》

  就像当年改名字时的含义一样,符浩大使的确成了中国外交史上一个不可替代的符号。这位第二十六届联合国大会中国代表团秘书长、前驻越南、日本大使,见证并书写了新中国的外交史。在亲身经历了战争与和平的艰辛历程后,符老无比感慨地说:“我是中日之间战争与和平的历史见证人,抚今追昔,感慨万千。中日关系应以史为鉴,继往开来。”

戎马倥偬初涉外交

  符浩是典型的褪下戎装穿起礼服的外交部开山元老。打过日本侵略军,又从晋冀鲁豫打到长江,解放上海,战功赫赫的符浩并没有想到,血与火的洗礼为自己开启的是一扇五十年外交生涯的大门。

  原名符忠孝的本文主人公,一九一六年降生在陕西礼泉县一个贫苦农家,苦难艰辛的童年生活没有磨灭这个穷人家孩子的志气,反而激发他求知上进的信念。凭借毅力和聪颖,他考进当时陕西最好的学府西安师范。在那里,这个正直的热血青年积极投身学生运动,寻找中国和自己的出路。西安事变后,抗日救亡运动如火如荼。一九三七年符忠孝考入延安抗大第三期,并响应号召上前线,从此成为一名军人。

  刚进抗大,教育长罗瑞卿便来看望新生,点名到符忠孝时,由于浓重的湖南口音让人听起来像是“符号”,同学马上纠正,而罗瑞卿却幽默地说:“小题大做,一个标点,一个符号,有什么不可以”。于是,“一个标点,一个符号”的典故就在抗大传开,符忠孝豁然有悟,索性取其谐音改名叫“符浩”。符浩永远不会忘记在抗大的日子,至今还珍藏着毛泽东讲课那天给自己题上“了解对象,尊重对象”的日记本。而这八个字几乎预言了符浩一生所从事的事业。

  离开抗大,符浩被编入八路军一一五师某团任政治处干事。在整个抗日战争中,符浩身经百战,多次死里逃生,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在当“敌工科长”时,出生入死潜入敌营策反,促成山东战区抗战以来伪军反正规模最大一次的伪王道部起义。长期从事对日军和伪军的工作,符浩积累了丰富的对敌工作经验,并和许多日本反战军人结下深厚友谊。从那时起,符浩的外交才能已初露峥嵘。而他第一次做外交的经验也比别人早,一九四六年,在渤海军区政治部联络部任部长的符浩,被派到敌占城市德州任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驻德州第十五小组的中共上校代表。

  符浩与美国代表怀特中校、国民党代表刘金明上校等人围绕德州的停战换防执行问题谈判交涉近四个月,情况复杂多变。国民党企图收编城中伪军,以抢占在中共解放区范围内的德州,美方代表则表面中立实际扶持国民党。符浩一面积极配合执行停战工作,一面小心防范城内伪军反扑,以及国民党军故意制造的摩擦,同时让美方代表无可挑剔。经过巧妙周旋,符浩维护了中共的胜利成果。最终,在伪军的一再袭扰下,中共决定以武力解放德州城,国民党代表在感到形势不妙后提前逃回北平,美方代表在八路军的保护下完成了停战执行任务,虽然未能帮国民党抢占解放区,却不由衷心佩服中共的谋略与胆识。而符浩的首次外交答卷也颇为精彩,以至后来这段历史被拍成电影。

   之后,符浩随华东野战军攻占济南、会战淮海、横渡长江、解放大上海,直至全国解放,他作为一名英勇善战的军人,完成了自己的每一项使命。1950年,时任华野三十三军九十八师政治部主任的符浩被抽调进入刚刚成立的外交部,开始了近五十年的外交生涯,一路披荆斩棘,顶过凄风苦雨,为中国迎来了外交新时期的明媚曙光。

首任联大代表团秘书长

   进入外交部不久,中国着手建立与蒙古共和国的外交关系,符浩被任命为驻蒙古大使馆政务参赞。临行前,符浩与夫人焦玲一起前往西花厅听周总理指示工作。一看到身着戎装的符浩,周总理就笑着说:“已经是外交官了嘛,怎么还穿军装?”并且细致地对焦玲说:“要当参赞夫人,可得学会穿旗袍呀!”两个“土八路”出身的外交官这才真正意识到了外交工作的性质,从各方面注意做一个合格的“代表中国”的外交官。

   一九五二年,符浩从蒙古回到国内任亚洲司专员。翌年夏,朝鲜战争结束,战后的战俘遣返工作复杂而繁重,符浩受命前往开城协助李克农担任志愿军遣俘代表团顾问,争取最多的志愿军被俘人员返国。

  回国后,符浩调任亚洲司副司长。一九五五年,他赴印度任使馆政务参赞。符浩在印度工作六年又半,参加了第一次中印边界谈判,亲自解救护送被达赖集团掳走的西藏女活佛回国等许多重大不为外人所知的事件。一九六二年,从印度回国的符浩先后任人事司副司长、政治部副主任兼干部司司长和外交部办公厅主任。“文革”期间,耿直硬颈的符浩首当其冲多受磨难,却还不顾个人安危与外交部九十一名领导干部联名保陈毅。那段不堪回首的疯狂岁月,符浩以坚定的信念和乐观的精神支撑走过,他所不能忘怀的是曙光初现的一九七一年。

  那年九月十三日,林彪出逃坠机温都尔汗。外交部于十四日接获驻蒙古大使馆的直线电话关于中国一架军用飞机在蒙古境内机毁人亡的报告。姬鹏飞立即向毛主席和周总理汇报情况,得到总理的一系列处理指示。当天下午,符浩亲自密封了蒙古使馆电报送到召开政治局紧急会议的人民大会堂。回到家,兴奋的符浩去乔冠华家,两人开怀对饮。符浩不禁吟起了“月黑雁飞高,阐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唐诗。乔冠华也一时诗兴大发,遂改其句曰“月黑雁飞高,林彪夜遁逃。无需轻骑逐,大火自焚烧”。

  在这次开怀小酌不久,又一件振奋人心的喜事降临了——一九七一年十月二十五日,联合国第二十六届大会就“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一切合法权利和立即把国民党集团的代表从联合国及一切机构中驱逐出去”的二七五八号决议通过了表决。中国迅速组成出席联合国大会的代表团,乔冠华任团长,黄华为副团长,而符浩则是代表团秘书长。这一时期,中国的外交接连出现重大突破,美国也与中国频繁接触,中国外交二十年来的工作已开始显露出硕果。临赴纽约前一晚,毛泽东接见代表团成员,这在以往是从没有过的,足见他对重返联大的重视。在会见中,周总理特意在介绍符浩时指明:“他是属于‘九十一’人,政审通过的。”谈话时,毛泽东肯定地说:“我还是喜欢九十一人。”这就是明确地表示支持陈毅,并肯定了外交部九十一人的行动,使符浩等人轻装上阵,远赴联合国。

  心情激动的符浩,在飞往纽约的途中,将纷繁思绪反复吟哦成诗一首,其中一句“心潮逐浪云天外,誓挽强弓射大鲸”尽吐胸中豪情,为日后在联合国这个国际大舞台书写中国外交新篇章做出绝佳序言。

践履中日友好的缔约者

  一九七二年五月,在周恩来提议下,符浩出任外交部副部长。但“文革”后期,符浩受到冲击靠边站,一九七四年又被派往形势紧张的越南担任大使。不久,“四人帮”被粉碎,符浩回国接受驻日本大使的新任命,展开了外交新旅程。

  符浩与日本打交道,除去抗战时期,他曾于一九五五年随中国贸易代表团访日,并且是一九七二年田中角荣首相访华接待班子的负责人。一九七七年,符浩再次成为中日缔结友好条约的关键人物。这双亲自赶走侵略者的手,又要为两国的和平,紧紧握住日本友人的手。历史的安排,让符浩感慨万千。

  符浩向日本天皇递交国书后,接待的第一批客人就是日本促进日中缔约全国委员会的三位召集人。随后,在日本各界为符浩举行的盛况空前的履新招待会上,符浩切身感受到日本各界有识之士对缔约的热情,深感中日缔约是大势所趋。之前,符浩从日外相园田直那里已直接得到他积极促成缔约的信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首相福田赳夫的态度。

  到任不久,福田首相在办公室接见符浩。两人像是老友一样谈笑风生,读了八年汉文的福田话题围绕中国文化,从四书五经、战国策一直说到自己的名字“赳夫”。符浩接口说:“是出自《诗经》‘赳赳武夫,公侯干城’,阁下乃国家栋梁也。”福田听后大笑,连声说:“哪里哪里。”会见气氛瞬间融洽。福田说:“联合声明发表已经五年,九月二十九日的纪念会我将出席。我对五年来两国关系的发展感到高兴。今后怎么办?……我要努力建立一种体制,使两国关系能够无误地、长久地持续下去。”回去后,符浩对福田说的“一种体制”作了认真思考,并广泛拜会各界知名人士和日本内阁有关省厅大臣,得出结论,福田所指应是缔约问题。

  当时使馆中关于福田是否会推动缔约存在两种看法,不少人认为身为右翼的福田不可能推动。而符浩则在多方考察调研后,认为左翼不敢、不能做的事,右派可以去做,福田很有可能同意缔约。为协调两种意见,符浩在最后给国内的报告中采用了“不排除缔约的可能”。之后的事实证明,福田首相一见到园田外相就以确定口气问他“你打算几时去中国?”缔约之事顺利进行,直到一九七八年八月十二日,《中日友好条约》在北京签字即时生效。

  为中日友好做出巨大贡献的符浩大使,自己就是一位中日友谊的最好例证。抗战时期,担任敌工科长的符浩,对被俘日军做思想教育工作,成功化敌为友,许多日本军人参加了反战同盟,与中国人民一起抗日。其中有三个与符浩一起战斗的日本军人战后回到日本。当听说新任大使叫“符浩”,便猜测可能是“符科长”,于是聚在电视机前观看符浩大使抵日的报道。电视画面里符浩大使夫妇一出机舱,三个老人就齐声说:“是他,是他,嘴很像,没错!”于是他们给中国大使馆打电话请求见面,但被年轻的接线生想当然地拒绝了。后来符浩知道了一直耿耿于怀。

   终于,一次符浩到京都访问,在演讲会上他看到台下一双热切的眼睛,那正是闻讯赶来的三人之中的松木春一老人。演讲一结束,符浩就走下台去,与久别的老友紧紧抱在一起,感人的场面引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符浩与这几位老朋友及其家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后来,他们还曾来中国,与符浩大使一起旧地重游,缅怀一起战斗的岁月。这些老人及其后代都是促进两国友好事业的积极参与者。

外交家的桑榆情怀

   从外交部离休后,符浩进入人大常委会对外委员会主持工作,继续从事外交工作。一九九三年,七十七岁的符老正式从人大退下,在家中以写作为乐。古诗词造诣极深的符老,有随兴赋诗习惯,无论是戎马倥偬的战争年代,还是风云变幻的外交旅程中,符老都有佳篇,如今已汇集出版了诗词集《天南地北集》,并有回忆性文选《风雨沧桑集》。

   历经数十年风雨沧桑的符老已九十高龄,这位豁达正直的第一代外交官有着幸福的晚年生活。谈起近况,符老毫不掩饰对感情笃深的老伴焦玲的赞许:“她把生活安排的很好。我每天都去散步,和老朋友聊天,只是最近不大写文章了。”焦玲也是从烽烟里走来第一代女外交官。这对有着传奇经历的外交官伉俪既是事业上的最佳搭档,也是生活中惹人艳羡的佳偶。

   从外交部领事司副司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焦玲也没有闲着,在外交部老干部大院里在老同事的拥戴下,一连当了三届离退休干部的中共支部书记。生性豁达开朗的焦玲,与相濡以沫的丈夫符浩一样为人淡泊,三个子女也继承了他们的性格,好学而不耽于名利。家中古香古色的摆设大多是喜欢历史考古的小儿子“淘”来的旧东西,简单古朴不失风雅。墙壁上还悬着日本大画家东山魁夷的真迹和吴作人大师写的“同求大道”、“自异融流”两幅大字。焦玲环视一下自家的客厅说:“我们这个家说朴素是真朴素,说富有也真富有,算是个平融之家吧。”

  这对相携走来的外交官夫妇,两人的性格却颇为不同,焦玲个性鲜明,感情强烈,对看不惯的社会风气常常义愤填膺,交通问题、公共卫生问题等等,都是她很关注的。采访中,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符老微笑着说:“我老伴儿脾气大,我脾气好,所以能以柔克刚。”这位老大使打从当年在演兵场上看到焦玲飞身跳马的英姿,他就知道注定一生的缘分来了,如今相携共度六十载,人间至福莫过于此!

  符老起身要出门散步,焦玲也走过去给老伴儿围好围巾,扣严棉衣。阳光下,两人身前的水仙正散发出脉脉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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